韩国作家韩江2016年凭借小说《素食者》斩获国际布克文学奖，成为获得该奖的首位亚洲作家。两年之后，韩江再度凭借新作《白》入围国际布克奖短名单。
不过《白》这本书恐怕会给我们读者带来很大的困惑，甚至我们都很难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本“小说”？
如果以传统小说文类的规范看来，小说需要有具体的人物，连贯的情节，确定的主题，然而这些我们在《白》当中都难以捕捉。
当然，经过20世纪现代小说对传统小说文类的冲击，上述对于小说的规范早已显得陈旧，当代的作家们还在不断拓宽小说的外在标准，情节不再是必要的，主题的指涉也可以走向多元，甚至就连人物也可以游离于小说的中心之外。
以这种被极大拓宽的，广义的小说标准来看，将《白》视作一本小说自然不成问题。不过比起纠结《白》属于什么门类的小说，更核心，也更有意思的是来谈谈这本小说在讲些什么？
《白》主要以第三人称“她”的视角展开，讲述了一系列关于“白”的事物，襁褓、婴儿服、盐、雪、月亮、白木兰、笑、白纸、白狗……
我们很难想象作者要如何将这一系列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组合成一个完成的故事，然而韩江压根没有想这个问题，她并没有费力去将上述白的事物编织到一起，而是仿佛信马由缰一样，将一个事物，又一个事物，接连铺陈在读者面前。
这种零散的结构成为这本书独特的框架，也是它容易引发争议的地方。毕竟这不属于我们以往认知当中的小说的写法。
但正如上面所说，自从现代小说流行以来，以传统的写作标准来衡量一本小说已经显得不合时宜。韩江在写下《白》这个故事的时候，显然也无意去借用传统的小说结构来勾勒。
因此这本书不光结构很特别，在其他层面也都在挑战着读者的认知。小说有核心的主人公“她”，但《白》并非是“她”的故事，小说基本没有什么具体的情节，更多的则是具体的描写或者感受。
借助作者的后记，我们会知道《白》所描写的那个在二战中经历过炮火摧毁的欧洲城市正是波兰的首都华沙。
作者韩江曾应邀前往华沙，《白》的部分篇幅也正写于作者在华沙的一些经历。根据韩江的讲述，她在华沙所做的事“几乎只有散步而已”，她走在路上，想到什么的时候，“就停下来站在原地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
有这样的背景，我们就不难理解《白》松散的结构了。
《白》当中写华沙是一座经历过炮火彻底摧毁的城市，这座城市则让主人公想到了另一个“与这座城市拥有相似命运的人”，“一度死去或被摧毁过的人”。
根据后文的讲述，我们会知道上面所指的是主人公的姐姐，一个出生后一小时即死去的女婴。
若姐姐还活着，主人公就不会存在；而现在主人公活着，姐姐则不存在。她们“只能勉强地在那黑暗与光明之间、在那淡蓝色的缝隙之间四目相对”。
小说的主题在上述主人公与姐姐的关系之间已经有所显露：生与死。
根据韩江的讲述，韩语中的白色有两个形容词，一种如同棉花糖一样的白；另一种则凄凉地渗透着生与死。
《白》这本书想要讲述的是后者，在小说中确实也谈及了许多的“死”：在二战中被彻底摧毁的华沙，主人公的母亲，主人公的叔叔，甚至是一只白蝴蝶和一只白狗。这让小说的氛围显得沉郁。
但实际上，在整个故事当中，生的基调要比死更为高亢，故事是借由生者展开的，小说中的描写和感受也全都基于生者，韩江还在小说中写，“我们的生命，是一种以虚白且清晰的形态散布于虚空的奇迹”。
于是，在所有的白中，蕴含的是生与死；而比起死亡，《白》更想思考的是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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